沛县五段，一个普通的苏北小镇，11月28日，因为一本1914年出版、介绍“徐州府五段”的法文书，一群文史学者齐聚五段，共话五段历史。

  为什么法国人会记录100多年前的五段？100多年前的中国农村，在法国人的镜头和文学下是怎样的面貌？如今的五段又是啥样子？一次漂洋过海、穿越百年的重逢，发生在2019年的初冬。

  11月28日上午，初冬，晴冷。汽车从徐州市区向西北方向出发，顺着322县道，陆续穿过十段、九段、八段、七段、六段几个行政村，一个小时后来到距离徐州市区40多公里的五段镇。

  中国矿业大学翻译与跨文化研究中心翟石磊博士，向大家介绍了他在英国买到的这本法文书。封面上除了几行法文，印着“团”“徐州府”“五段”这些汉字。

  翟石磊说，书名翻译过来就是“历史通讯：徐州湖团团界，尤其是徐州府五段”（以下简称《徐州府五段》），内容主要是聚焦微山湖西岸的历史、民俗和宗族关系。作者是法国传教士Etienne，汉姓是“徐”。书的来源很有意思。去年年初，在英国访学的翟石磊在网上搜索关于徐州的外文资料，发现了关于五段的图片，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这本法文书，最后花80美元在旧书网上买下。

  “外国的书价格都很贵，一本书七八百元很正常，所以很多人都上网买旧书。”翟石磊说，他拿到这本法文书，很难看懂，借助翻译软件才读完。这本书是1914年再版，在上海徐家汇印刷，从前言看，这本书至少写于1908年以前，第一版很可能早在1892年就出现了，再版时内容有补充。从书的内容看，作者在徐州采访了七八位老人，通过文字、数据和图片记录了清末民初外国人眼中的徐州五段。从图上能够正常的看到当时五段百姓住的是茅草房，男人留大辫子，穿长袍或马褂，哥特式的教堂成了最宏伟的建筑。

  ▲书中图片：建于1906年的五段教堂，翟石磊调查了解到，这是当时徐州以北顶级规模的教堂。

  ▲《徐州府五段》中对五段的方言也有一些有意思的记录，提到了“侉子”和“蛮子”，因为法文找不到对应的翻译，全部用汉字代替。对“徐州府”和“云龙书院”也有提及。

  这本书还写到了曾国藩来到五段，包括后来孙中山成立民国都有提及。“还有别的一些传教士也记录过徐州五段。”翟石磊说，他看到过一本记录1931年五段的外文书，从照片上能够准确的看出教堂周围有些茅草房已经变成了砖墙房子。“这本书的插图吸引着我：传统的村落，行走的百姓，中西合璧的教堂建筑，祠堂，圩子，甚至国民革命军我一直期待能带着这本书，来和这里的人们说说话，聊聊过往和未来。”

  外地人初到五段，都会被这里的地名感到好奇，沿着微山湖西岸，从一段到十段的村名都能找到。如今一段和二段改了村名，三段到七段都属于五段镇，中间修了一条“三七路”，八段至十段则隶属铜山区。

  熟悉湖团文化的人和微山湖畔的居民都知道，在清朝中后期，由于黄河泛滥等原因，大批来自山东的农民来到沛县沿湖地区谋生，并在此开荒种地。由此产生了一些纷争，于是建立湖团自卫。在那个时期，五段出现了魏团、满团、任团、王团、唐团、赵团、睢团、侯团、于团等。沛县文史学者吕高群并不完全认同这个说法，作为山东“移民”的后代，他考证发现当时山东人并不是逃荒至此，而是被曾国藩调配到这里保卫大运河，抵御捻军的。

  ▲关于曾国藩，五段村内如今还竖有1915年的曾国藩功德碑，记载他1865年处理沛境民团案的功绩，并建有“三碑亭公园”，这里成了五段村民散步休闲的好去处。

  历史上，五段村旧称五段圩子，过去曾是于团和睢、赵、于、王四个湖团联体的总部所在地。于团总部和四团总部设在旧五段圩十字街口东侧。

  ▲如今，在五段村的一片民居中，仍然能找到于团团总（于兆棠）办公的署衙，从前的三进院落仅剩一处。

  由于常年淤泥堆积，这片房屋已有1米多的高度埋于土中，门前乱石堆砌、芦苇丛生，屋顶多处破损，长出杂草，墙体多处开裂，如果不尽快抢救修缮，恐难维持三五载。据了解，这处百年老屋因为仍然属于私产，仍未列为文物进行保护。在《徐州府五段》一书中，能找到于团团总和家人在办公署衙前的合影，后面还有仆人的身影。翻开书页对比，令人兴奋而又唏嘘，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动荡的年代，唯有附近几座安详、富贵的两层小楼和楼前谈笑的几位老人，提醒我们已穿越了百年光阴。书中图片上多次出现的教堂建筑，在上个世纪80年代因为年久失修已被拆掉，有村民买下其中20000余块砖，在自家宅基地上盖起了两层小楼，如今这栋小楼仍然十分坚固，每年都有燕子来这里筑巢、繁衍。

  小楼五段镇还有一处历经百年沧桑的建筑火神庙。文史学者于克南说，这座火神庙应该是与《徐州府五段》书中记载的时期相近，屋檐下是清末时期特有的手工刻制的花砖，造型古朴，是他目前为止看到的徐州地区保存最为完好的火神庙，庙内的石碑也非常完整。

  100多年后的五段镇，沧海桑田，换了人间，成为苏北的“鱼米之乡”、名声在外的国家级生态镇。湖团纷争早已成为过往，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，和谐共处，共享微山湖的天然资源。

  五段镇书记张兴浩说，他也是一个历史爱好者，听了翟石磊介绍《徐州府五段》这本法文书后，才清楚自己之前对五段历史的了解只是个皮毛，原来100多年前这里已经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方。有历史有故事的景点才能真正吸引游客，这本书为五段打造文旅小镇提供了新的思路。于克南说，在法国传教士离开五段后，加拿大魁北克又有一批教士先后来到五段，记录了很多五段历史。五段镇可优先考虑与魁北克来一场“联姻”，让五段的故事更加丰满。民俗专家李世明认为，五段位于微山湖西，而湖西在抗战时期也很有故事，是革命根据地。从这一方面也可做做文章。江苏师范大学赵明奇教授认为，五段的历史远远早于法国传教士记录的时期，打造文旅小镇不能把眼光局限于湖团文化，还有很多资料值得挖掘，还要与淮海经济区中心城市建设相结合，与汉文化传承基地建设相结合，把握住五段特色资源，放开思路，找准方向，寻找行之有效的途径。